The Spirit carries on【6】

Warning:這是"The Lays of Beleriand"中「Curufin becomes the evil genius of the brothers, and also the lover of Luthien。」的廢設腦洞。

「庫露」CP的現Paro、OOC、設定雷、有點八點檔。閱讀前請詳閱此條說明,如有不適,懇請迅速遠離。非常感謝各位。



伊茲密爾的夏天






藍天、白雲、愛琴海。

 

午後,三點十五分,潮濕的海風吹得讓人昏昏欲睡,安德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。他半躺在客房陽台的躺椅上,伸個懶腰。炙熱的日光,在他的太陽眼鏡邊緣閃耀。

 

這是伊茲密爾的夏天,一個平凡的晴朗日子。

 

 

他自己也記不清楚,這是第幾次來到這座濱海城市?在祖父母移居蒙地卡羅前,他們家族幾乎年年仲夏會連袂前來土耳其,渡過愉快的團聚時光。伊茲密爾一直是他最愛的地方。他會在市中心鐘塔前的廣場,與年紀相仿的堂兄詹姆斯追著鴿子跑。

 

取過放置於矮圓桌上的冰鎮可樂,水珠由玻璃杯身滑落,滴在海軍藍的亞麻短褲上。安德烈咬著吸管,發呆。

 

這趟旅行是兩年前他與克蘿伊一起規劃。這個夏天,只有他一個人。

 

安德烈喝著可樂,透過漆黑的鏡片,眺望彼方的大海。他心想,把紅茶換成可樂真是個好選擇,肥宅快樂水,果然療癒。

 

 

「你這個小蠢蛋!不會來蒙地卡羅嗎?」

 

在地中海山城逍遙好些時日的詹姆斯,對他此次的旅行,非常不以為然。確實,他應該去蒙地卡羅,爺爺、奶奶會每天將他餵得飽飽,他們上次見面是去年的聖誕假期。他無比想念兩位老人家,以及奶奶親手做的米布丁。或者,他和詹姆斯會邀上幾位朋友與比基尼美女,搭乘家族停靠在赫庫勒斯港的遊艇出遊,以碧海藍天為場景,開上一整天的派對。

 

現實是,遊艇派對只存於幻想。

 

最可能的狀況,是他跟詹姆斯被其他堂兄姊家年幼的小孩們環繞,在艙內客廳看上幾輪彩虹小馬或快樂樹朋友。酒精飲料就別奢望,只有果汁、餅乾與爆米花。大堂哥家那對年僅三歲的雙胞胎兄妹,克里斯多夫與阿拉貝拉,肯定會無限循環著〈鯊魚寶寶〉,跑來跑去。

 

算了,還是讓詹姆斯獨自享受吧。安德烈縮一下肩膀。

 

 

他拿起手機,螢幕上顯示,貝倫傳了幾張安格瑞斯特睡到翻肚的照片過來,胖貓在貝倫家向來適應良好,安德烈發了幾句訊息問候他們一家,順便告訴貝倫他有快遞當禮物的特產,請貝倫記得查收。死黨湯姆做日光浴時不幸遭到鳥糞襲擊,安德烈壞笑著傳了個「你看看你」的鬼臉;卡諾似乎回芬蘭了,他拍照那天,卡拉維西湖的風光很好,湖光相映,北歐的藍色比愛琴海更加透明。

 

安德烈繼續滑著手機,看見社群網站的照片上,姊姊與約瑟夫逗著爸媽新養的小狗波吉玩,那是隻四週大的伯恩山犬,模樣十分可愛。埃莉安娜四天前額外贊助他一筆旅費,其中三分之一是要幫她代購。下個禮拜三,他就能見到在安曼的家人。從腦震盪那日起,爸媽每天會跟他聊上兩個小時的話。雖然抱怨著父母嘮叨,實際上,他很享受跟爸媽聊天,他還想多當幾年爸媽的寶貝兒子。

 

樂團的好友艾米莉雅與安東尼,以今年春季公演的照片標註他,說大家很想念他,希望他早日康復回來參加團練。安德烈靜靜微笑,告訴他們,「我也很想念你們」;他的球友們、同學們、讀書會的夥伴、學校附近那間他時常光顧的法國餐廳、卡諾家附近街道賣沙威瑪,每次會幫他多添一份肉的奧斯曼大叔、去年在克里特認識,意外還保持聯絡的希臘女孩麗塔,如同往常,過著安穩的日子。

 

大家都平安,這樣很好。

 

驀然,安德烈覺得眼睛有些酸澀,他摘下太陽眼鏡,揉了揉。海鷗鳴叫,樹影婆娑,天光灑落蔚藍的海平面,熠熠生輝。在這個色彩鮮明的季節,傷懷似乎不合時宜。但沒辦法。偶爾,他的腦中就是會冒出莫名的念頭,訴說著,「平靜不過是假象,他的人生是個虛妄。」

 

克蘿伊不喜歡他時而過度纖細敏感的情緒,她累了。這是他們分手的一個原因。

 

安德烈嘆了口氣。他也很無奈,沒來由的陰影始終存在,他茫然、困惑,不知該如何解緩?他不願任何人為他擔憂難過,卻傷害相戀過的女孩。他很愧疚也很心痛。從去年夏天起,他開始學著與陰鬱共存,適度抽離,別被心中的黑洞綁架。至少,這是他目前能力所及之事,雖然很緩慢,卻是新的開始。

 

「新的開始嗎?」安德烈吃下一顆冰塊。這趟旅行,就是他向過往告別的儀式。這件事只有他自己能完成,別人無法陪同。

 

咀嚼著冰塊,安德烈低下頭看了一眼手機,發現戴隆傳了句,「嘿,小鬼,遇到意中人了嗎?」

 

戴隆說的事情,是出發前一晚,他拿出兩張法佐.賽依在伊斯坦堡的演奏會門票,神秘兮兮地說:「拿去吧。我猜,你會遇到一個特別的人,記得邀她去聽音樂會。」

 

「謝謝你!達迪!」安德烈才說完,戴隆捏著年輕人嬰兒肥未消的頰側,賊笑說:「這可是貴賓席的位置。看我對你多好,臭小孩。」

 

 

安德烈用舌尖撥弄著口腔內的冰塊,邊以單手打字:「還沒。她再不現身,我要隨便邀一位帥哥跟我去聽演奏會了。」

 

「你想改變性向我也沒意見,哈哈哈。玩得開心點。」在阿特連茹的戴隆迅速地回傳了訊息。

 

「你也是。記得去我推薦的葡萄酒莊。別喝到走不回旅館。」安德烈將這段話發送過去後,戴隆回說,「放心,我才不像你,酒量差的小鬼。」對方立刻收到安德烈送上的哭喪臉動態圖。安德烈甚至可以想像,戴隆在螢幕另一端誇張大笑的模樣。

 

 

當時,安德烈以為,這兩張門票是戴隆為了安慰他才餽贈的禮物。至少要到一年後,他才會明白,事情不盡然如此。

 

 

時間來到下午三點四十五分。

 

放下手機,安德烈又戴上太陽眼鏡,海風撩起他額頭前的瀏海。他開始規劃待會與明後天的行程:等一會應該去吃頓下午茶,就巧克力泡芙,上面點綴綠色的碎開心果仁,甜死人不償命的那種;晚點去飯店的游泳池游泳似乎也不錯,前天,他在海水浴場差點曬傷,休息一天,今天應該可以下水了吧?

 

明天,他會再晃到海邊觀賞落日。也許會去〈妳是我的故國〉中,萊昂與希拉爾在最後一幕相聚的位置。[1]他不會像萊昂讀著《安娜卡列尼娜》,而是改讀納辛辛克美的詩歌,就那首〈真正的旅行〉(A True Travel);後天,前往以弗所之後,走一趟席林潔,這座小山城,是他每到伊茲密爾時的必訪之地,他喜歡小巷弄裡古老的寧靜,時間就凝結在綠蔭之下。

 

喃喃著「就這麼決定了」。安德烈喝下一大口礦泉水,冰涼的液體有助於心情轉換。他發覺,光線摻入薄薄的金黃色調。安德烈對著海風微笑,哼起了那首古老的民謠。

 

Erev shel shoshanim

Nitzeh na el habustan

Mor besamim ulevona

Leraglech miftan.

 

 

    

說到〈夜玫瑰〉,安德烈有許多感懷。那是他小學三年級時學會的歌曲。那年,他們剛搬到杜哈,九月,埃莉安娜回國就讀大學,家中只剩他一個孩子。這對年約八歲的他來說,簡直糟糕透頂。作為外交官眷屬,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,埃莉安娜始終是他的好夥伴,但她的人生也必須邁入下一階段,無法繼續陪伴幼小的弟弟。當時,他真的好孤單。

 

兒時,每當他感到寂寞,他總會對著星星說話。他相信天上有顆星星會眷顧他,照亮他的道路,可是杜哈新城的夜晚太過璀璨,星光也朦朧。

 

為了協助兒子早日融入新環境,爸媽鼓勵剛學小提琴的他,參加由駐外人員子女組成的兒童合唱團。很多時候,站在小孩的立場,成年人的提議不見得有建設性,但是,待在開有空調的室內放聲高歌,遠比加入足球隊,頂著卡達的高溫踢球要來得舒爽。

 

那年,一個秋色正濃的時日,他在合唱團學會這首歌謠。他天天唱個不停,好像真有位女孩,正專心聆聽他稚嫩的歌聲,在雙親赴宴未歸的夜裡與他相伴。在歌聲中,時光流逝,他有了新朋友,適應了新的學校生活,卡達的驕陽也不再那麼沒完沒了;他最喜歡薄暮時分的波斯灣,海面上,彩霞與燈火輝映,光影綽約,有著說不清的明豔。直到再度與父母轉往杜拜之前,他甚至認為杜哈看似無聊,實則充滿活力。

 

 

這首曲調哀婉的希伯來民謠,曾給予年幼的他力量,如同那顆不知名的星星一樣。他在海灣國家輾轉渡過的童年裡,這首歌謠佔據極重的位置。隨著年歲漸長,孩提時代的煩惱變得微不足道;他有更複雜的曲子需要練習,更難解的困惑尚待釐清,他早已許久沒反覆吟唱〈夜玫瑰〉,往日記憶也逐漸褪色遠去。

 

這次來到土耳其,沒來由的,他又天天唱起這首歌,好似呼喚過去的舊識前來相聚,只為了說一聲,「好久不見。」

 

 

「拜託!在想什麼?」安德烈暗罵自己。

 

現在,他走在濱海大道上。伊茲密爾的日落異常壯麗,夏季黃昏時分,任何得以欣賞夕照之美的座位一位難求。他應該提早過來佔位置,只怪土耳其的夏天太過炎熱,蹉跎之下,他離開咖啡店的時間太晚。好不容易,找到一張長椅,不湊巧,早就有位頭戴寬緣草帽的女性坐在上面。

 

安德烈鼓起臉頰,「好吧。」本來,他應該再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,但今天實在太熱,他完全不想再移動,只好硬著頭皮,上前徵詢:「抱歉。請問,您身旁的位置是空位嗎?」

 

聽到他的詢問,那名女性不為所動,只是無聲注視手上的電子閱覽器,連頭也不抬。見到對方沒動靜,安德烈乾脆放棄,他說了聲「抱歉,打擾您」後準備離開;想不到,對方突然回說:「請隨意,別吵我就好。」

 

聽口音,是美國人?安德烈暗自忖度。是說,她的嗓音真好聽,就像春光中冷冽的湧泉,純淨甜美;可惜口氣實在太糟糕,安德烈頗為不快。隨後他轉個念頭想,平心而論,她可能是位單身的年輕女觀光客,在土耳其,這個身份會增添「些許」不必要的困擾,對方出現如此重的防備心相當正常。安德烈苦笑著,理解似地搖搖頭。

 

「謝謝您。」安德烈說。說完,他就坐在另一端靠近扶手邊緣的地方,與對方保持距離。

 

「不客氣。」她說。安德烈的舉動,讓她的語氣緩和不少,但她始終沒抬起頭,寬大的帽緣遮住她的容貌。基於禮貌,安德烈並沒有打量著她,他把目光移向前方。瑰麗的霞光,以壯闊絢麗的紅艷,點燃了愛琴海藍得迷離的海天一線。

 

這是一朵只在夜幕低垂前綻放的玫瑰,珍貴絢爛,為夜晚所珍藏。

 

Layla yored le'at

Veru'ach shoshan noshvah

當夜幕緩緩降臨,百合之風吹起⋯⋯

 

安德烈脫口而出。

 

「先生,請問?」原本坐在椅子另一端的女性忽然喊住他。安德烈轉過頭,與她相視。此時,他才看清楚對方隱匿在草帽陰影中的臉龐。

 

 

 

那是一位年歲與他相近的女孩,美如春末破曉的森林。安德烈無意識地撫摸心臟所在,感覺刀尖狠狠扎進心上,這熟識的疼痛令他呼吸困難。他抿著嘴,盯著她的臉,強作鎮定。

 

她有一雙清澈的黑色杏眼,膚色白淨,黑檀木色的捲髮是夜空之下的海浪;她的五官冷豔精緻,但豐富的神態與靈活的眼睛,為她冰山美人式的美貌增添一抹淘氣,讓她看起來格外爽朗。

 

他們互相凝望對方。好像年幼時與朋友玩互瞪遊戲那般,彼此久久不語。週遭,海潮之聲此起彼落,海上航行的船舶,燈光傾瀉,流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滅影子,她的眼底有星光。夏夜晚風徐徐,若有似無的百合花香在兩人之間飄動,安德烈想,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嗎?他總覺得很熟悉,連眼前這位陌生美人亦是如此。

 

他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她,但他什麼都不記得。

 

距離他們不遠之處,年老的街頭藝人正彈奏吉他唱歌,歌聲乘著海風而來,安德烈認出,是那首〈看,從前從前〉。[2]聽著歌,安德烈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。他古怪的反應,惹得女孩爆笑出聲。她的笑聲婉轉動人,如夜鶯歌唱。突如其來的歡樂感染到安德烈,他也隨之放聲大笑。堤岸上,迴盪他們年輕無憂的歡笑。直到郵輪的燈光落在安德烈身上,方才停歇。

 

「其實,我剛剛很想告訴你⋯⋯」黑髮女孩開口說話,安德烈歪著頭,作勢傾聽。女孩交疊雙腿,接續說:「我知道自己很美,但你也未免看得太過於目不轉睛了點。」

 

霎時,安德烈的臉頰像火燒過似的發燙。他窘迫地搔了騷後頸,甚至連耳根子都發紅。「對不起!我實在太過無禮了!很抱歉,女士,請原諒我。」他真誠地連連道歉。

 

女孩又揚起活潑悅耳的笑聲,「嘿。沒關係。我也很樂意多看明星級的帥哥幾眼。」她說。

 

「呃⋯⋯謝謝。」安德烈說。他覺得臉頰更燙了。

 

摘下帽子,女孩將它覆蓋在電子閱覽器上面,以輕快明朗的聲音說:「我以為你在叫我的名字。」

 

「妳的名字?」安德烈發出疑問。他以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海上燈火,腦海響起稍早他自言自語的歌詞,他很快就明白女孩所說為何。「萊拉(Layla)?」他回說。

 

「萊拉・麥西亞。很高興認識你。」黑髮女孩朝安德烈伸出手。安德烈立即回握,說:「安德烈・拉斯卡利斯。幸會。」

 

「方才,你的臉色變得好『奇怪』,有什麼不對嗎?」萊拉斟酌幾秒後,把「搞笑」二字扼殺在嘴邊。

 

「妳有聽到那位老先生在唱歌嗎?」安德烈努了努下巴示意說。萊拉面帶淺笑,望進他的眼睛,點點頭。安德烈咬了一下嘴唇,說:「歌詞是敘述男孩在碼頭邂逅漂亮女孩的故事。」他凝視萊拉的黑眼睛,神色和軟,「那是個黑眼睛的女孩。」

 

「哇喔。好巧。」萊拉笑彎眉眼。

 

「是的。但最後是個悲傷的結局。」安德烈兩手一攤。

 

「情歌嘛,難免。畢竟,悲劇才能傳唱永久,喜劇轉眼就遺忘。」萊拉以食指點了點腮邊說。

 

「哈哈,確實。」正當安德烈打算繼續說下去,一聲「喵嗚」,打斷他的話語。一隻胖墩墩的橘貓跳到他們兩人位置的中間。「嗨,你肚子餓了嗎?」安德烈垂睫,摸摸貓咪的頭。橘貓親暱地蹭著他。

 

「土耳其的小動物好親人。」看著安德烈將準備好的小包乾糧,倒入他鋪好在長椅上的白色餐巾紙裡,萊拉也伸手順了順橘貓的背脊。

 

「是啊,我每次來這個國家旅行,都會準備一些乾糧餵牠們。」安德烈說。

 

「是說,現在好像也是用餐時間。」聽到萊拉說的這句話,安德烈眨了眨眼睛。美麗的女孩眼波流轉,安德烈覺得自己聽到心臟鼓動的聲音。他試探性地開口問:「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,如果,妳願意的話⋯⋯」

 

「當然。等貓咪吃完吧。」萊拉朝著安德烈展露歡顏。

 



[1] 〈妳是我的故國〉(Vatanim Sensin2016年播出的土耳其連續劇,以近代土耳其的建立為背景,萊昂與希拉爾則是其中一對希、土情侶。

[2] Bak Bir Varmış Bir Yokmuş。土耳其六零年代的老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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