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到主要內容
阿干之歌〈一〉
嘗試一下寶鑽Crossover十六國與北魏(!)。
文章名稱全都出自北歌。這次他們不是參與者,而是旁觀者。
這是腦洞文,請別在意他們為什麼聽得懂諸民族的語言。XDrz。
1.
費諾里安並沒有返回審判之殿,而是繼續在這大地上遊蕩。有時候凱勒鞏會想,大概真是他們惹人厭到連內牟都不想見到他們,乾脆任由他們在中土自生自滅。庫路芬對此倒是沒發表過任何看法,因為,他很快就被阿塔尼們的發明,抓住所有注意力。有些東西,還是當初他想做,但礙於戰亂、受制於誓言,或者其他因素,無法完成。但在凱勒鞏看來,後者不過是弟弟喜新厭舊的託詞罷了。
庫路芬那些奇思妙想,只存在一頁又一頁的羊皮紙繪圖本上,徒留往日。
時間一紀元、二紀元、三紀元的流逝。日換星移得太快,就連維拉們的事蹟,也被這個世界拋諸腦後。他們已經成為中土萬物幽微記憶裡,一道陳舊的影子。
平日,他們各過各的日子,閒來無事時,寫個信告訴對方,目前尚活著(這個詞彙是有點奇怪),不用掛心云云。偶爾,兄弟們在路上相遇,也只是給彼此一個擁抱,相伴幾日後,又返回各自的旅程。大哥跟二哥,小六和小七,三與五,費諾里安依舊維持第一紀元時的習慣。只有老四與凱勒布理鵬⋯⋯凱勒布理鵬這次還是沒選擇與父親在一起,原因倒是相當微妙。
「作為家裡唯二的常識人,我跟Tyelpe決定這次站在同一陣線,遠離你們。」卡蘭西爾那次搭著姪兒的肩膀,目光掃過他們一輪說。凱勒布理鵬用力地點頭表示贊同:「老爸,我再也不想替你的幼稚操碎心了。」
當時,庫路芬只是把一顆蘋果往兒子身上扔了過去。蘋果不偏不倚地,落在凱勒布理鵬手中。年輕精靈舉起它,笑了笑。
2.
此次,庫路芬與凱勒鞏隨著罽賓商隊旅行到了北涼國。罽賓人善工巧,即便是商隊內,也有不少能工巧匠。庫路芬與他們相處甚歡。這讓凱勒鞏憶起往事。當年,塔查爾每來辛姆拉德作客時,庫路芬的眼神都特別晶亮,鎮日在那位矮人大工匠身邊打轉。那是弟弟最為愉悅的中土時光。
一日夜晚,庫路芬將凱勒鞏拉到一處林間空地。凱勒鞏抬頭仰望星空,夜幕璀璨如黑瑪瑙,熠熠星光凝於其上。這時,庫路芬將手中的紅銅製品,遞到兄長眼前,笑著說:「這是星盤,商隊用它來尋找星辰的方位。」
他將指針轉了個方向,伸出舌尖,舔了下嘴角繼續說:「也許,我可以改造它。看看能否把我們的訊息傳到維林諾,讓媽媽跟外公他們知道大家的狀況。」
凱勒鞏從弟弟手裡拿過星盤。他撫摸邊緣精細的雕刻,隨後轉著銅針,有些困惑地說:「這要怎麼改造它?」即使他跟庫路芬相處這麼久,有時候,還是無法跟上弟弟過於異想天開的腦洞。
「我會找到辦法的。」庫路芬抬起下巴,自信滿滿地說。
夜風吹起他烏羽色的髮梢,凱勒鞏伸出手,摸了摸弟弟的頭髮。
夏初的一個清晨,他們來到姑臧。進城前,商隊裡一位甫成年的年輕商人,騎著駱駝來到凱勒鞏身旁:「聽您弟弟說,您是位相當優秀的獵手?」凱勒鞏看了前方剛下馬的庫路芬一眼,只見對方轉過頭來,朝他扮了個鬼臉。
凱勒鞏笑得頗為無奈。他撥了撥額前的頭髮,朗聲說:「只有『神』才能勝過我。」凱樂鞏斟酌一下字眼,畢竟,現在已經無人知曉「維拉」的意思。
年輕人聽完後拍手大笑,他拍拍凱勒鞏的肩膀:「可惜,夏季水草不如秋日肥美。」但他晃晃手指,笑容明燦:「今次我們同樣會待到秋季,待秋雨過後,才出發到鄴城。前兩次來姑臧,我都參與了當地騎手們的秋獵。」最後,商人眨著眼睛,提出邀請:「不如,這次您就加入我們吧。」
凱勒鞏看著天際悠閒的白雲,說了聲,好。
姑臧城是座奇妙的城市。她的形制,宛如於沙河上展翅翱翔的飛鳥。周圍豐美的水草,是她通體翠綠的羽毛;繁華喧鬧的街景,是太陽遍灑羽根的點點金輝。這座四方輻輳的絲路名城,處處洋溢旺盛的活力。大街上,飄散香料、美酒,以及禮佛之花的芳香。耳目所及,是此起彼落,腔調各異的諸國語言。
<b>遠遊武威郡,遙望姑臧城。車馬相交錯,歌吹日縱橫。</b>
在他們離開的百年後,一位來自鄴城的著名詩人,造訪這座城市時,留下這首詩。
今日還有個小插曲。凱勒鞏兄弟路過粟特人的酒肆時,引起雪膚深目的販酒姑娘們,一陣銀鈴似的騷動。幾位作風直率的女子,甚至走出店鋪,拿走幾顆庫路芬才剛買來的蜜餞,當著他們的面,嬌笑地吃了下去。凱勒鞏發誓,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弟弟愣在當場,完全不知如何是好。那個當下,凱勒鞏笑到快要內傷。
事後,他們才曉得,這是撒馬爾罕的習俗:將為人母的女性,若遇到心儀的漂亮男子,要大膽地分享對方手中的食物,以祈求腹中孩子相貌俊美。 [1]
晴空下,庫路芬北眺宮殿群的門樓。這座富庶繁華,連浮塵都似金箔飛舞的都城,讓他們不約而同想起記憶中的城市。
「這裡沒有詭異森林。」凱勒鞏環著弟弟的臂膀。
「這裡也不是個洞窟。」庫路芬皺起鼻子說。
喔,納國斯隆德,芬羅德的永恆之都。諷刺的是,而今,竟然只有這對背叛者記得他的名字。
3.
凱勒鞏他們剛搬來的第七天,鄰居派了個少年僕役來向他們打聲招呼。說晚上想幫他們接個風,作為歡迎新鄰的到來。那是個小袖戴步搖的家庭。主人是對年約二十多歲的夫婦,丈夫是位水利官員,妻子原是他的表妹,正懷著六個月的身孕。主人夫婦還有個六歲的男孩,聰穎但多話,他淺色的大眼像極了晶瑩的琥珀。庫路芬注意到,小男孩的眼睛帶著點藍色。他想起兒子幼年時純真的雙眼。
男主人自我介紹他名喚天真,這是以他們族人的語言起的。女主人閨名明徽,女主人說,這是取自她那出身漢人大族的母親。他們的兒子叫做迦樓羅,小男孩非常得意的表示:「我是隻金翅鳥喔。」
聽到他們的姓氏,凱勒鞏跟庫路芬差點噎著。慕容,Moyo,[2]Moryo。他們不約而同想起過往的年歲裡,家中兄弟常用這兩個發音來打趣卡蘭西爾。通常,結局都指向一處:暴怒的Moryo追著他們滿屋子跑。曾經,諾多長王子的居所,充滿王子們的尖叫與歡笑聲。有時鬧得太過火,驚動在作坊工作的雙親,費諾夫婦會立刻跑來逮小孩。最後,夫妻倆總是又氣又笑地要他們罰站等挨罵。
每次碰到這種狀況,他們都會聯手將庫路芬推上前。七個兄弟中,他最懂得如何安撫雙親。當然,除非他們的行為導致自己受傷;否則,費諾與諾丹妮爾,從未嚴厲地責備過兒子們。
入睡前,凱勒鞏透過燭光,看著正在更衣的弟弟。他在床褟上盤腿支頤說:「明天我寫個信告訴Moryo,他的名字變成姓氏了。哈哈哈。」
庫路芬走到褟邊,戳著哥哥的額頭:「順便建議Moryo,取個『慕容芬威』的別名,或許可以另闢生意蹊徑。」
「噢,你這個搗蛋鬼。」凱勒鞏拉過弟弟往後倒下,感覺到庫路芬在頸側低笑。他伸手探進弟弟的褻衣內,庫路芬閉上眼睛,吻著哥哥耳後的肌膚。
夏夜薰風如歌,凱勒鞏抱著庫路芬,在碧綠的草原之夢裡入睡。他聞到青草薄涼的氣息,那是庫路芬身上的薄荷香味。
4.
這日,臨近傍晚,凱勒鞏提著葡萄酒回來。一進屋,看到迦樓羅拉著小銅馬玩具,朝他作揖致意。本在坐褟上倚靠凭几的庫路芬,挺身倒水說:「他來了一整個下午,弄得我什麼事都做不成。」
凱勒鞏忍不住呵呵地笑出聲。說也奇怪,庫路芬能與其他小孩好好相處,就是對兒子隔了道說不清的距離。少年時代的凱勒布理鵬,可沒少向凱勒鞏抱怨此事。凱勒鞏不曾體會為人父的感覺,也無從開解曲折複雜的父子心結。只是,在光陰尚未泛舊之前,梅斯羅斯曾提起這事。他說:「我們都過於習慣當個兒子,特別是Curvo。」那是希姆凜多風的午後。凱勒鞏與大哥站在陽台邊,看著下方庭院裡,庫路芬指導凱勒布理鵬劍術的身影。
凱勒鞏將酒放在桌上,接過弟弟為他斟滿水的瓷杯後,挑眉問著:「你們聊些什麼?可以聊一整個下午。」
「少年的煩惱。」庫路芬剝著一顆葡萄答道。聽到這句話,迦樓羅的小臉瞬間皺成一團,他用力搖頭否定:「才不是!明明就是善見城!」
「善見城?」這個回答讓凱勒鞏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。
「提理安。」庫路芬注視指間的碧綠葡萄,思緒似乎飄向遠方。「我告訴他有關提理安的事。」那道灰藍色目光,對上了凱勒鞏的灰眼睛:「他說,提理安就像《長阿含經》內的天堂城市。」[3]
庫路芬的這句話,讓凱勒鞏突然惆悵翻湧。他別開眼神,只覺得眼睛酸澀。凱勒鞏看著牆角陰影,吸了下鼻子。這時,窗外倦鳥歸巢的鳴叫,徘徊不已,晚霞邊緣暈染著黑藍夜幕。迦樓羅逡巡了陷入沈默的兩兄弟一眼,他從坐席上起身行禮:「叨擾太久,我該告辭了。」
「我送你回去吧。」庫路芬說。
說完,迦樓羅朝凱勒鞏大力頷首。他拖著銅馬玩具,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。凱勒鞏看著那一大一小逐漸遠離的背影,聽見迦樓羅用稚嫩的聲音說:「我會把您做的簪珠送給維優斯。」 [4]
「我該說祝你成功嗎?」庫路芬的話語,落在夏日晚風吹起的那刻。
等到弟弟返回,凱勒鞏已經收拾好情緒。他點起油燈:「我記得Tyelpe年幼時,可是非常黏著你。」
「喔,是啊。弄得我連洗澡都必須得帶著他。」庫路芬無奈地兩手一攤,然而,語氣倒是流露出幾分甜蜜。
「你小時候也是一個樣。搞得爸媽每次要出遠門,都像場生離死別。」凱勒鞏惡作劇地輕彈弟弟的額頭。庫路芬皺眉嘖了聲。庫路芬兒時最討厭的,就是哥哥們總愛彈他的額頭,笑他嬌慣又任性。
現在,可真是與雙親生離死別了。至於提理安,那只能夢憶前塵。
[1]來自阿敏・馬盧夫的《撒馬爾罕》。
[2]這是「慕容」可能的發音之一。剛好可以玩這個語音梗。但就我所知,目前學界對鮮卑慕容氏的唸法,似乎未有定論。
[3]關於善見城的記載不僅只存在《長阿含經》。不過《長阿含經》在姚秦時代已由佛陀耶舍等人譯出。而另兩部《優婆塞戒經》、《阿毘曇毘婆沙論》,都是在北涼時期才翻譯的。考慮到在當代流傳的時間長度,《長阿含經》比較符合。
[4]Wiyusī。粟特女子名,意思是黎明。
留言
張貼留言